八年前的一個下午,在紐約一家準備歇業的Tower(淘兒)唱片行裡,店裡因為正在大清倉,所以人來人往,我站在七零八落的CD前面閒找著,專注讀著隨便拿起的一張CD背頁,突然,微微感覺右後方有人慢慢靠近,便拿手中的CD往後轉,隨興一問:Megan,Bruce Springsteen的歌你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但站在旁邊的不是Megan,是一個表情略帶正經的中年女子,微微驚訝的看著我。我眼睛挑向遠方,尋找熟悉的身影,才看見Megan在店的另一方忙著挖自己的寶。
“我還滿喜歡的。” 中年女子回答,面路帶有尷尬的微笑。
反而,我一下子不知如何回應,對她傻笑了一下,把CD放回架上。
Megan和我離開Tower唱片行時帶走了幾片CD和一張Jack Daniel的海報作為戰利品,我跟她說海報是要貼在學校宿舍床頭上的。雖然我實在沒有覺得很好笑,但她為此笑了好久,從坐地鐵回到她家的路上都不停的笑,一進家門看見她正在準備晚餐的母親就說:”媽,Kate居然買了一張Jack Daniel的海報,要貼在宿舍耶...”
他母親叫我們梳洗一下,準備吃晚餐。我們跑進她的房間。我跳到她的床上,一陣濃濃的神奇草藥味從被子和枕頭裡衝上來,往天花板一看,一張Jimi Hendrix的大臉正含情脈脈的盯著我...
Megan的母親是我父親的前妻。他們在紐約一起生活的日子裡一直沒有小孩,分開後各自有了新的歸屬,竟在不久後的同年同月都各自擁有了生命中第一個孩子,我和Megan。
那天其實是我第一次和Megan相見,她有濃密的黑髮和有個性的眉毛。當時我們已經19歲了,但父母分開後同年各自生下我們的巧合,讓我們覺得彼此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姊妹,很快的便一拍即合。我們喜歡同樣類型的音樂,都看起來像小男生,都喜歡吃味道很詭異的異國料理。去Tower唱片行前,他帶我去印度小店吃了烤餅,晃了幾處只有Megan這種老紐約客才會知道的怪地方,在中央公園邊走邊聊,躺在草地上晒了好幾個小時的太陽,聊我們都喜歡的樂團。
我們像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般說著自己的一切,談著既陌生又熟悉的事,和幾個急著貢獻出來的祕密,閒聊著我們都愛的電影和音樂,還不時討論她的母親和我的父親如果有生孩子,那也許今天我們的生命就存在於另一個故事裡了....如果,他們分開後不再是朋友,那我們也許不會有機會認識....
Jack Daniel的海報如今已經有點泛黃,陪著我搬過幾次家,一直都掛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但我已經多年沒再回紐約,沒再見到Megan。
今天聽到Bruce Springsteen 輕快的小調想起那個下午,一切還是歷歷在目,心裡默默期待著回到紐約,與Megan再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