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沫橫飛起來,說這個時代大多對於獨處貼上了較負向的標簽,比如自閉,內向,宅等等,而對於與人交涉的行為總是有相較正面的標簽,如熱情,外向,陽光之類的。
身為阿宅的我,要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不再尊崇在黑暗中獨自工作的人?
為什麼我們在教育小孩的過程中總要不斷地暗示他們要跟大家打成一片?要他們看起來要更外向更陽光一點?為什麼我們傾向把人們從黑暗中拉出來,和大家一起唱唱跳跳,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健康?如果有人生來就是比較內向,有人就是比較善交際,那為什麼不能讓大家各施其職,人類文明會有更均衡的發展。有人負責往下深入扎根,有人負責向上延展。
我們難道忘記大多數偉大的藝術品,文學作品,科學突破,開創性的發明,甚至是靈性上的成就是人們獨自在黑暗的角落裡一點一點堅忍努力出來的?
對於這樣的論點,我們倆越說越起勁,甚至狂喜起來,對於自己的看法點頭如搗蒜,不能同意再多。感覺為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到了最佳註解,而且與所有在孤獨中創造的偉人並列,成為一卦。
不過過了幾天我再細想,如果更深地看自已的習性,如果對於外向和內向的各種標簽敏感或是帶有偏見,我看得很表象。
雖然我的工作實際上確實需要專注和獨處,但是其實我本來就不善群體生活,看到人群會想閃避,能避免社交就避免社交,給人距離感,如果不得已必須看起來更合群時,就感到渾身疲累。無形中也會自己製造出了某種冷僻神秘的表象,其實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害羞。
是嗎,真的又只是害羞嗎?又是否也有某種自傲在其中?在暗處生活比在明處容易多了,如果工作本來就是可以獨自在家完成,每天躲在舒適圈當然比每天與人交涉來的輕鬆。
可是獨處時,我也時常感到寂寞。
原來,自我封閉跟自處不同,就像寂寞跟孤獨是兩回事。
突然,我腦中閃過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這句話......
當我不是被外在所迫,而是主動的選擇在一段時間內讓自己與外界一切干擾刻意的隔絕,並在這個過程中專注,有目標性的進行單一行動(不動),我察覺這對成長和打開覺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許只是專注地畫畫數個小時,在沒有任何熟人的異地住上幾個禮拜,過程和結束讓人感覺飽滿充實。
但有時自己的狀態不是自處,是自我封閉,基於逃避的故步自封。
害怕見人,因為內在還有太多連自己都不想面對,還沒有搞定的心性,那種獨自一人是枯萎的。外在每個人都是一面鏡子,當和群眾相處時,鏡子越多就顯像得越清楚,越提醒著自己該好好面對自己那個還不願意處理的自己。
來自西方文化的隱私權觀念,讓自我意識更容易滋長。在現代社會,我有了更多私人的外在空間,躲在自己的私人領域我感到安全,甚至有法律保護著我的隱私權,但內心卻可能堆滿了見不得人的雜物,沒有喘息的空間,所以獨自一人時也感到如此寂寞,卻又不敢見人。
我常深深感覺到,所謂的“閉關”,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承受的來?在一個絕對隔絕的環境,要有多大的能量和智慧才能獨自處理內心裡因為閉關而湧上的雜念和過往的一切?
而內省不夠的閉關的行為有時其實沒有真的改變我們什麼,但是卻讓自己擺出了修行者高高在上的姿態,反而更阻礙了自己的成長。
回到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反言之,一個得道的人,在野,在市,在朝重要嗎?獨自一人和在群眾之中都一樣可以閉關,清楚地看著自己,感到飽滿。而我,一個還在前行的人,在任何情況也都有可能一樣恐慌寂寞,感到枯萎。
最終我才了解,獨處,或跟人在一起都很重要。但獨自一人的時候,是寂寞枯萎的自閉還是敞開飽滿的自處?跟人在一起的時候,位於成群的鏡子之中,自己敢不敢直視面對內在沒處理的心性?
最後,差別就在要問自己的那顆心,這顆心的意念是總在自我,還是在人身上?還願意更誠實嗎?還記得要分享嗎?
耶穌獨自一人在荒野40天接受魔鬼的試探後,回到人群。釋迦摩尼佛獨自一人在菩提樹下靜坐悟道後,回到人群。所有獨自在黑暗中創作的畫作,文字,實驗,研究,最終也都回到了人群.......
只有飽滿了,才會第一個想到的是:分享。
想提醒自己,不管獨自一人還是跟人群在一起,重要,也不重要,都是要好好看看自己那顆心,在哪都好,自己是什麼狀態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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