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歲的姪女放暑假,姊姊姊夫帶她從上海回台度假,假期中有幾天她獨自住在我家,我們兩人因此擁有了難得的獨處時光。他從小也喜歡畫畫,有天,我也在工作,便邀請他坐到身邊跟我一起畫畫。他說對我在大學時期買的一些怪畫具有興趣,所以我就陪他一起玩。我給了他紙筆,讓她在紙上隨性畫,他畫了平時熟悉的小貓小狗,不久便停了下來,不知要再畫什麼。我仔細地看他在畫畫的過程,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畫畫時的歷程。
母親說我是三歲開始畫畫,我只記得有印象開始我就是畫筆不離身。但現在想想自己也並非什麼早熟的小天才,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在畫畫,甚至不知道繪畫是什麼,對我還說,畫畫就是拿著畫筆去探索和認識這個世界的方式。
隨著年齡的成長,自我的意識開始建構,開始會聽到(懂)身邊的長輩說自己很會畫,是小天才,將來一定會如何如何的時候,內在起了變化。開始慢慢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叫做畫畫,雖然也不知道什麼叫做畫的好,但是既然身邊的人都這麼說,表示我在做的事情是讓大家滿意的。那時,小小的頭腦中就開始產生了算計:我要畫得更好,我要畫得比別人好,我要大家不斷地覺得我很會畫,是天才....好勝心和壓力開始一點一點萌芽,自己私下畫的東西和會被大人看到的畫變得不同。
自那一刻起,畫畫已不再是認識自己和世界的方式,是.........是什麼我也不太知道了。
長大後,我曾經因為無法抵抗心裡巨大的壓力,所以很多年都有繪畫恐懼,因為擔心自己不是天才,讓身邊的人失望,所以反而站在原地不敢前行,擔心踏出的下一步會發生什麼無法掌控的狀況。恐懼聽到批判,但更怕聽到讚美。我要面對的是,畫畫依然是我人生目前下過最大功夫的事,我沒有任何退路。
面對這種狀態,美一點的說法叫做瓶頸。但是長時間的“瓶頸”所帶來的壓力和痛楚,迫使我必須要很真誠的面對自己:我到底怎麼了?
兩個月前有一天,我跟好友通著電話,在某一個話題結束後,他突然帶有一點嚴肅的問我:你覺得你畫畫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我不加思索的回答:因為我想要我的母親以我為榮,而且我需要錢,去回饋家人對我的付出。
在那一刻,我眼累流下來了,因為多年下來,我總算誠實了。我的朋友在電話的另一端對我直接了當的回答還有點錯愕,他試圖要矯正我的觀念:如果畫畫不是因為快樂,那我覺得你為什麼不去做別的會讓自己快樂的事呢?
我想,去做什麼不是重點。
小時候的我如果被問到一樣的問題會說:我畫畫是因為那是我覺得最快樂的事,是因為我要做出偉大的作品造福世人。
青少年的我會說:因為我想要像畢卡索一樣有名,因為我想像很多當代藝術家一樣有錢。
現在的我會說,一切是因為我母親,她培養了我那麼多年,我想要他看見我好好的。
也許我變成了小時候最害怕成為的胸無大志的人,但是我變得更誠實。不知道小時候的自己為什麼要不實的為自己畫畫這件事找了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許從我開始要成為身邊的人口中的小天才開始,我就是在眾人的期許下自己也演起了一齣不實的夢。我捫心自問,成為偉大的藝術家和賺自己用幾輩子也用不完的錢到底關我什麼事,我的本質裡是不在乎這些事情的。我追求這一切,其實只是想要回報家人對我的付出,這才其實是我畫畫一直以來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在推動著我的夢一點也不重要,也唯有真的清楚的認知這一點,我才能有機會重拾三歲時用繪畫探索世界的快樂。
我朋友聽懂了,他在電話的另一端:這是我聽過最誠實的理由了。
我看著我姪女,他說阿姨你那麼會畫,告訴我我要畫什麼?
我們用玩的方式給了彼此一些靈感上的刺激,他也願意再多嘗試畫一些平常所不熟悉的,並且感到安全。
他畫著,我看著,心想每個小孩來到世界經過文明的洗禮,還有多少的壓力在等著她,我也必須看著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將一點一點的在他稚嫩純真的臉上刻下印記,就像我現在的臉一樣。我只願這些沒有退路的不實壓力又一天也可以讓他真實的面對自己,讓痛苦成為一件美事,就像我現在一樣。
她畫完了,真的畫的不錯。差點慣性的要說:哇,你畫得好棒!但是趕緊改口,我跟他說:我覺得你畫的很用心,很耐得住性子,也敢嘗試不同的做法,喜歡畫就多畫點,我在你旁邊我也畫得很開心,我們一起儘量多畫。
人都不能掌控此生會接受到什麼樣的讚美和批評,但是唯一能做的是永不鬆懈地讓自己回到最真的自己。
2014年8月20日 星期三
2014年7月25日 星期五
Megan
今天偶然聽到Bruce Springsteen的歌時,想起了一段往事。
八年前的一個下午,在紐約一家準備歇業的Tower(淘兒)唱片行裡,店裡因為正在大清倉,所以人來人往,我站在七零八落的CD前面閒找著,專注讀著隨便拿起的一張CD背頁,突然,微微感覺右後方有人慢慢靠近,便拿手中的CD往後轉,隨興一問:Megan,Bruce Springsteen的歌你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但站在旁邊的不是Megan,是一個表情略帶正經的中年女子,微微驚訝的看著我。我眼睛挑向遠方,尋找熟悉的身影,才看見Megan在店的另一方忙著挖自己的寶。
“我還滿喜歡的。” 中年女子回答,面路帶有尷尬的微笑。
反而,我一下子不知如何回應,對她傻笑了一下,把CD放回架上。
Megan和我離開Tower唱片行時帶走了幾片CD和一張Jack Daniel的海報作為戰利品,我跟她說海報是要貼在學校宿舍床頭上的。雖然我實在沒有覺得很好笑,但她為此笑了好久,從坐地鐵回到她家的路上都不停的笑,一進家門看見她正在準備晚餐的母親就說:”媽,Kate居然買了一張Jack Daniel的海報,要貼在宿舍耶...”
他母親叫我們梳洗一下,準備吃晚餐。我們跑進她的房間。我跳到她的床上,一陣濃濃的神奇草藥味從被子和枕頭裡衝上來,往天花板一看,一張Jimi Hendrix的大臉正含情脈脈的盯著我...
Megan的母親是我父親的前妻。他們在紐約一起生活的日子裡一直沒有小孩,分開後各自有了新的歸屬,竟在不久後的同年同月都各自擁有了生命中第一個孩子,我和Megan。
那天其實是我第一次和Megan相見,她有濃密的黑髮和有個性的眉毛。當時我們已經19歲了,但父母分開後同年各自生下我們的巧合,讓我們覺得彼此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姊妹,很快的便一拍即合。我們喜歡同樣類型的音樂,都看起來像小男生,都喜歡吃味道很詭異的異國料理。去Tower唱片行前,他帶我去印度小店吃了烤餅,晃了幾處只有Megan這種老紐約客才會知道的怪地方,在中央公園邊走邊聊,躺在草地上晒了好幾個小時的太陽,聊我們都喜歡的樂團。
我們像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般說著自己的一切,談著既陌生又熟悉的事,和幾個急著貢獻出來的祕密,閒聊著我們都愛的電影和音樂,還不時討論她的母親和我的父親如果有生孩子,那也許今天我們的生命就存在於另一個故事裡了....如果,他們分開後不再是朋友,那我們也許不會有機會認識....
Jack Daniel的海報如今已經有點泛黃,陪著我搬過幾次家,一直都掛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但我已經多年沒再回紐約,沒再見到Megan。
今天聽到Bruce Springsteen 輕快的小調想起那個下午,一切還是歷歷在目,心裡默默期待著回到紐約,與Megan再相遇....
八年前的一個下午,在紐約一家準備歇業的Tower(淘兒)唱片行裡,店裡因為正在大清倉,所以人來人往,我站在七零八落的CD前面閒找著,專注讀著隨便拿起的一張CD背頁,突然,微微感覺右後方有人慢慢靠近,便拿手中的CD往後轉,隨興一問:Megan,Bruce Springsteen的歌你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但站在旁邊的不是Megan,是一個表情略帶正經的中年女子,微微驚訝的看著我。我眼睛挑向遠方,尋找熟悉的身影,才看見Megan在店的另一方忙著挖自己的寶。
“我還滿喜歡的。” 中年女子回答,面路帶有尷尬的微笑。
反而,我一下子不知如何回應,對她傻笑了一下,把CD放回架上。
Megan和我離開Tower唱片行時帶走了幾片CD和一張Jack Daniel的海報作為戰利品,我跟她說海報是要貼在學校宿舍床頭上的。雖然我實在沒有覺得很好笑,但她為此笑了好久,從坐地鐵回到她家的路上都不停的笑,一進家門看見她正在準備晚餐的母親就說:”媽,Kate居然買了一張Jack Daniel的海報,要貼在宿舍耶...”
他母親叫我們梳洗一下,準備吃晚餐。我們跑進她的房間。我跳到她的床上,一陣濃濃的神奇草藥味從被子和枕頭裡衝上來,往天花板一看,一張Jimi Hendrix的大臉正含情脈脈的盯著我...
Megan的母親是我父親的前妻。他們在紐約一起生活的日子裡一直沒有小孩,分開後各自有了新的歸屬,竟在不久後的同年同月都各自擁有了生命中第一個孩子,我和Megan。
那天其實是我第一次和Megan相見,她有濃密的黑髮和有個性的眉毛。當時我們已經19歲了,但父母分開後同年各自生下我們的巧合,讓我們覺得彼此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姊妹,很快的便一拍即合。我們喜歡同樣類型的音樂,都看起來像小男生,都喜歡吃味道很詭異的異國料理。去Tower唱片行前,他帶我去印度小店吃了烤餅,晃了幾處只有Megan這種老紐約客才會知道的怪地方,在中央公園邊走邊聊,躺在草地上晒了好幾個小時的太陽,聊我們都喜歡的樂團。
我們像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般說著自己的一切,談著既陌生又熟悉的事,和幾個急著貢獻出來的祕密,閒聊著我們都愛的電影和音樂,還不時討論她的母親和我的父親如果有生孩子,那也許今天我們的生命就存在於另一個故事裡了....如果,他們分開後不再是朋友,那我們也許不會有機會認識....
Jack Daniel的海報如今已經有點泛黃,陪著我搬過幾次家,一直都掛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但我已經多年沒再回紐約,沒再見到Megan。
今天聽到Bruce Springsteen 輕快的小調想起那個下午,一切還是歷歷在目,心裡默默期待著回到紐約,與Megan再相遇....
2014年7月21日 星期一
自處
那天和朋友閒聊,我們聊到對於內向,外向和孤獨的看法......
我口沫橫飛起來,說這個時代大多對於獨處貼上了較負向的標簽,比如自閉,內向,宅等等,而對於與人交涉的行為總是有相較正面的標簽,如熱情,外向,陽光之類的。
身為阿宅的我,要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不再尊崇在黑暗中獨自工作的人?
為什麼我們在教育小孩的過程中總要不斷地暗示他們要跟大家打成一片?要他們看起來要更外向更陽光一點?為什麼我們傾向把人們從黑暗中拉出來,和大家一起唱唱跳跳,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健康?如果有人生來就是比較內向,有人就是比較善交際,那為什麼不能讓大家各施其職,人類文明會有更均衡的發展。有人負責往下深入扎根,有人負責向上延展。
我們難道忘記大多數偉大的藝術品,文學作品,科學突破,開創性的發明,甚至是靈性上的成就是人們獨自在黑暗的角落裡一點一點堅忍努力出來的?
對於這樣的論點,我們倆越說越起勁,甚至狂喜起來,對於自己的看法點頭如搗蒜,不能同意再多。感覺為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到了最佳註解,而且與所有在孤獨中創造的偉人並列,成為一卦。
不過過了幾天我再細想,如果更深地看自已的習性,如果對於外向和內向的各種標簽敏感或是帶有偏見,我看得很表象。
雖然我的工作實際上確實需要專注和獨處,但是其實我本來就不善群體生活,看到人群會想閃避,能避免社交就避免社交,給人距離感,如果不得已必須看起來更合群時,就感到渾身疲累。無形中也會自己製造出了某種冷僻神秘的表象,其實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害羞。
是嗎,真的又只是害羞嗎?又是否也有某種自傲在其中?在暗處生活比在明處容易多了,如果工作本來就是可以獨自在家完成,每天躲在舒適圈當然比每天與人交涉來的輕鬆。
可是獨處時,我也時常感到寂寞。
原來,自我封閉跟自處不同,就像寂寞跟孤獨是兩回事。
突然,我腦中閃過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這句話......
當我不是被外在所迫,而是主動的選擇在一段時間內讓自己與外界一切干擾刻意的隔絕,並在這個過程中專注,有目標性的進行單一行動(不動),我察覺這對成長和打開覺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許只是專注地畫畫數個小時,在沒有任何熟人的異地住上幾個禮拜,過程和結束讓人感覺飽滿充實。
但有時自己的狀態不是自處,是自我封閉,基於逃避的故步自封。
害怕見人,因為內在還有太多連自己都不想面對,還沒有搞定的心性,那種獨自一人是枯萎的。外在每個人都是一面鏡子,當和群眾相處時,鏡子越多就顯像得越清楚,越提醒著自己該好好面對自己那個還不願意處理的自己。
來自西方文化的隱私權觀念,讓自我意識更容易滋長。在現代社會,我有了更多私人的外在空間,躲在自己的私人領域我感到安全,甚至有法律保護著我的隱私權,但內心卻可能堆滿了見不得人的雜物,沒有喘息的空間,所以獨自一人時也感到如此寂寞,卻又不敢見人。
我常深深感覺到,所謂的“閉關”,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承受的來?在一個絕對隔絕的環境,要有多大的能量和智慧才能獨自處理內心裡因為閉關而湧上的雜念和過往的一切?
而內省不夠的閉關的行為有時其實沒有真的改變我們什麼,但是卻讓自己擺出了修行者高高在上的姿態,反而更阻礙了自己的成長。
回到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反言之,一個得道的人,在野,在市,在朝重要嗎?獨自一人和在群眾之中都一樣可以閉關,清楚地看著自己,感到飽滿。而我,一個還在前行的人,在任何情況也都有可能一樣恐慌寂寞,感到枯萎。
最終我才了解,獨處,或跟人在一起都很重要。但獨自一人的時候,是寂寞枯萎的自閉還是敞開飽滿的自處?跟人在一起的時候,位於成群的鏡子之中,自己敢不敢直視面對內在沒處理的心性?
最後,差別就在要問自己的那顆心,這顆心的意念是總在自我,還是在人身上?還願意更誠實嗎?還記得要分享嗎?
耶穌獨自一人在荒野40天接受魔鬼的試探後,回到人群。釋迦摩尼佛獨自一人在菩提樹下靜坐悟道後,回到人群。所有獨自在黑暗中創作的畫作,文字,實驗,研究,最終也都回到了人群.......
只有飽滿了,才會第一個想到的是:分享。
想提醒自己,不管獨自一人還是跟人群在一起,重要,也不重要,都是要好好看看自己那顆心,在哪都好,自己是什麼狀態才是關鍵。
我口沫橫飛起來,說這個時代大多對於獨處貼上了較負向的標簽,比如自閉,內向,宅等等,而對於與人交涉的行為總是有相較正面的標簽,如熱情,外向,陽光之類的。
身為阿宅的我,要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不再尊崇在黑暗中獨自工作的人?
為什麼我們在教育小孩的過程中總要不斷地暗示他們要跟大家打成一片?要他們看起來要更外向更陽光一點?為什麼我們傾向把人們從黑暗中拉出來,和大家一起唱唱跳跳,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健康?如果有人生來就是比較內向,有人就是比較善交際,那為什麼不能讓大家各施其職,人類文明會有更均衡的發展。有人負責往下深入扎根,有人負責向上延展。
我們難道忘記大多數偉大的藝術品,文學作品,科學突破,開創性的發明,甚至是靈性上的成就是人們獨自在黑暗的角落裡一點一點堅忍努力出來的?
對於這樣的論點,我們倆越說越起勁,甚至狂喜起來,對於自己的看法點頭如搗蒜,不能同意再多。感覺為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到了最佳註解,而且與所有在孤獨中創造的偉人並列,成為一卦。
不過過了幾天我再細想,如果更深地看自已的習性,如果對於外向和內向的各種標簽敏感或是帶有偏見,我看得很表象。
雖然我的工作實際上確實需要專注和獨處,但是其實我本來就不善群體生活,看到人群會想閃避,能避免社交就避免社交,給人距離感,如果不得已必須看起來更合群時,就感到渾身疲累。無形中也會自己製造出了某種冷僻神秘的表象,其實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害羞。
是嗎,真的又只是害羞嗎?又是否也有某種自傲在其中?在暗處生活比在明處容易多了,如果工作本來就是可以獨自在家完成,每天躲在舒適圈當然比每天與人交涉來的輕鬆。
可是獨處時,我也時常感到寂寞。
原來,自我封閉跟自處不同,就像寂寞跟孤獨是兩回事。
突然,我腦中閃過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這句話......
當我不是被外在所迫,而是主動的選擇在一段時間內讓自己與外界一切干擾刻意的隔絕,並在這個過程中專注,有目標性的進行單一行動(不動),我察覺這對成長和打開覺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許只是專注地畫畫數個小時,在沒有任何熟人的異地住上幾個禮拜,過程和結束讓人感覺飽滿充實。
但有時自己的狀態不是自處,是自我封閉,基於逃避的故步自封。
害怕見人,因為內在還有太多連自己都不想面對,還沒有搞定的心性,那種獨自一人是枯萎的。外在每個人都是一面鏡子,當和群眾相處時,鏡子越多就顯像得越清楚,越提醒著自己該好好面對自己那個還不願意處理的自己。
來自西方文化的隱私權觀念,讓自我意識更容易滋長。在現代社會,我有了更多私人的外在空間,躲在自己的私人領域我感到安全,甚至有法律保護著我的隱私權,但內心卻可能堆滿了見不得人的雜物,沒有喘息的空間,所以獨自一人時也感到如此寂寞,卻又不敢見人。
我常深深感覺到,所謂的“閉關”,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承受的來?在一個絕對隔絕的環境,要有多大的能量和智慧才能獨自處理內心裡因為閉關而湧上的雜念和過往的一切?
而內省不夠的閉關的行為有時其實沒有真的改變我們什麼,但是卻讓自己擺出了修行者高高在上的姿態,反而更阻礙了自己的成長。
回到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反言之,一個得道的人,在野,在市,在朝重要嗎?獨自一人和在群眾之中都一樣可以閉關,清楚地看著自己,感到飽滿。而我,一個還在前行的人,在任何情況也都有可能一樣恐慌寂寞,感到枯萎。
最終我才了解,獨處,或跟人在一起都很重要。但獨自一人的時候,是寂寞枯萎的自閉還是敞開飽滿的自處?跟人在一起的時候,位於成群的鏡子之中,自己敢不敢直視面對內在沒處理的心性?
最後,差別就在要問自己的那顆心,這顆心的意念是總在自我,還是在人身上?還願意更誠實嗎?還記得要分享嗎?
耶穌獨自一人在荒野40天接受魔鬼的試探後,回到人群。釋迦摩尼佛獨自一人在菩提樹下靜坐悟道後,回到人群。所有獨自在黑暗中創作的畫作,文字,實驗,研究,最終也都回到了人群.......
只有飽滿了,才會第一個想到的是:分享。
想提醒自己,不管獨自一人還是跟人群在一起,重要,也不重要,都是要好好看看自己那顆心,在哪都好,自己是什麼狀態才是關鍵。
2014年7月10日 星期四
畫室遊歷 2014.07.10
在北京兩個月的旅行出走中,有一個回憶讓我十分難忘。
有天,在一個多人的聚會中閒晃雜聊,大家隨性亂聊著,突 然一個朋友把我一拉,說:哎,貓靈你也是畫畫的,那來認 識這位,她老公也畫畫,是數一數二的大畫家。
我被拉到一位五十出頭的女士面前,她揮著手說:哎呀,我 愛人只是刷油漆的。
我們就這樣稀稀落落地聊起來,因為初識加上年齡有些差距 ,被硬湊在一起聊起了她不在現場的畫家老公不免有點尷尬 ,但她在對話不到兩三句後,忽然問了我有無興趣去參觀她 老公的畫室,我對這突如其來的邀約感到受寵若驚,可也馬 上答應了。我們當下互加了聯絡方式,約了兩天後見面一起 開車去。
在見面前我在網路上查了,才搞清楚狀況,我要去見的可真 不是一位小人物。
她先生的畫室位在草場地,是北京繼798和宋庄後興起的 藝術區。我們在去的路上閒聊,在車上聊天感覺自在很多。 她分享著她先生一路努力走向成功的過程,語氣中充滿著對 他的崇敬:我先生每天一早從家裡坐半小時的車去工作室畫 畫,一連畫十個小時不停,到了晚餐時間才回家。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心想這是否只是一種誇飾的說法?
草場地還有一些地方看似沒有開發,多處施工現場煙霧彌漫 ,但是她先生的工作室在一個較隱秘的區域,門前有一個整 理乾淨的停車場,正好奇入口在哪時,她把邊上竹林間一道 鐵欄杆推開。走進去,才發現裡面藏了一個小型的中式園林 ,有幽靜的小竹林步道,假山和養了錦鯉的水塘。這和我想 像的藝術家工作室有點差距,畫室到底在哪裡?
我見她輕敲一扇緊閉的大門,一個黑衣人探頭出來:曾太太 您好。她輕聲問:我們現在可以進去嗎?黑衣人頭往回一探 :應該可以,他等一下也準備小歇了。
他把門輕聲但用力的拉開,我們前後提著腳步踏進去。一個 京劇的段子透過兩個應該價格不匪的立式喇叭打進我的耳朵 ,因為音效非常好,所以我一度覺得我走進的其實是戲院。
眼前是一個深度高度廣度驚人的空間,深色的老實木地板, 邊上一面裱著西洋古典老框的大鏡子,前面擺著一個質感高 級的芭蕾舞撐桿,三面大牆上都掛了高度四五米左右的大畫 ,底部正對入口的大牆顏色不同於其他白牆,是古典咖啡紅 ,上面掛了幅正在進行中的畫,是眾所皆知的法國大革命, 只是已經不是原來的詮釋方式。這幅畫之大,所以畫旁擺有 一檯升降機。
幫我們開門的黑衣人原來裡面還有四五個,他們在空間中穿 梭,有人拿相機,有人掌控錄影機,有人拿顏料,有人遞畫 筆,他們圍繞著站在法國大革命畫前的曾先生。
他嘴裡叼著一根雪茄,背著我們揮舞著畫筆,動作時緩時快 ,但是拿顏料的黑衣人總是很有默契地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順著他的步調遞上不同的顏色。
真是無法克制的弔詭,中式園林,歐式古典的畫室,在裊裊 雪茄菸中配上生歷其境的京劇段子,我覺得背對著我們的他 有如霸王別姬中的霸王,揮舞著的不像畫筆像關刀,打著的 卻是法國革命的戰役。
這幅是羅浮宮訂的。曾太太這時在我耳邊細語起來,剛好解 了我心中的疑惑。
“他用他的方式重新詮釋了法國大革命這幅畫,到時會掛在 原作旁邊一起展覽。我老公做事特別細心,還特別要求羅浮 宮館方提供給他到時陳列畫作的牆面色卡,他把工作室的一 面牆漆成了一樣的顏色,畫的時候才會調出搭配起來最順眼 的顏色。”
這時曾先生轉頭走向我們,用一個溫柔的眼神看著他太太說 :你來了。然後跟我握了手,說:你好,然後指了一指他的 後頭。曾太太說:你去忙吧,別管我們,我們不會打擾你吧 ?他微笑,搖搖手後走向一個擺有茶和水果的茶几,把雪茄 重新燃上,喝了口茶,吃了口水果,大約兩分鐘的時間,他 又回到畫布前,黑衣人也再次就定位。
這就是所謂的十個小時不停。他每30-40分鐘休息一次 ,一次約2-3分鐘,休息時補充水分和食物,不停的重複 達10小時。
那天我在畫室待了兩個小時左右,看曾先生的工作過程以外 ,也細細地把工作室裡的每一個角落收括眼底,看他擺置東 西的小細節和他對待畫具的態度。雖然我自己也畫畫,但是 我對藝術家的工作室也有刻板印象,總覺得畫室應該都像狗 窩一樣髒亂不堪,但是實際經驗是我很少看到有藝術家的工 作室不是一塵不染整整齊齊的,曾先生的也是。看得出來每 個出現在畫室的物件都是經過仔細挑選和保養,十分講究。
其中有一張幽黑的中式譚木桌上擺著數件鉛筆作品,我湊近 一看,心裡一震,雖然畫中內容只是簡單的山水和姿態優雅 的松樹,但是刻畫精細的驚人,山裡樹皮間的每一個細節都 栩栩如生。這時曾太太又走到我身邊,適時的出現了旁白: 我先生畫畫別的不說,就是功底特別好,心比別人都靜。
以我自己的工作經驗來說,我很喜歡畫大畫,因為一畫大畫 就有如全身運動,全身投入,非常過癮。但習慣畫大畫的人 畫小畫,有時會手收不回來,有時畫起來還會手抖。可是眼 前這幾幅作品,我很難想像平時都在畫巨幅作品的人可以精 細到如此程度,這已經和功底好和心特別靜無關了,我自己 解讀是,畫這幾幅時他實際並非在畫畫,而是一種入定的過 程。
曾先生又走過來了:我休息的時候喜歡跳芭蕾,你們在我都 不好意思了。曾太太笑了一下:不打擾你跳舞了,晚點見。 道完別,我們就一起離開了。
過了好幾天,那兩小時的畫室遊歷還是圍繞著我。曾先生的 畫其實我並不特別愛好,但那只是純碎個人喜好,他的工作 態度深深感動而且影響了我。
那天我了解到,原來一個人的成就不是沒有原因,而且那個 原因,可能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態度或是原則,一點都不神奇 ,但是重要的是,堅持持續到底。
多不容易啊!!
我想到曾太太那天一直不斷跟我說的:把自己的作品搞好就 對了,其他都不重要。
有天,在一個多人的聚會中閒晃雜聊,大家隨性亂聊著,突
我被拉到一位五十出頭的女士面前,她揮著手說:哎呀,我
我們就這樣稀稀落落地聊起來,因為初識加上年齡有些差距
在見面前我在網路上查了,才搞清楚狀況,我要去見的可真
她先生的畫室位在草場地,是北京繼798和宋庄後興起的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心想這是否只是一種誇飾的說法?
草場地還有一些地方看似沒有開發,多處施工現場煙霧彌漫
我見她輕敲一扇緊閉的大門,一個黑衣人探頭出來:曾太太
他把門輕聲但用力的拉開,我們前後提著腳步踏進去。一個
眼前是一個深度高度廣度驚人的空間,深色的老實木地板,
幫我們開門的黑衣人原來裡面還有四五個,他們在空間中穿
他嘴裡叼著一根雪茄,背著我們揮舞著畫筆,動作時緩時快
真是無法克制的弔詭,中式園林,歐式古典的畫室,在裊裊
這幅是羅浮宮訂的。曾太太這時在我耳邊細語起來,剛好解
“他用他的方式重新詮釋了法國大革命這幅畫,到時會掛在
這時曾先生轉頭走向我們,用一個溫柔的眼神看著他太太說
這就是所謂的十個小時不停。他每30-40分鐘休息一次
那天我在畫室待了兩個小時左右,看曾先生的工作過程以外
其中有一張幽黑的中式譚木桌上擺著數件鉛筆作品,我湊近
以我自己的工作經驗來說,我很喜歡畫大畫,因為一畫大畫
曾先生又走過來了:我休息的時候喜歡跳芭蕾,你們在我都
過了好幾天,那兩小時的畫室遊歷還是圍繞著我。曾先生的
那天我了解到,原來一個人的成就不是沒有原因,而且那個
多不容易啊!!
我想到曾太太那天一直不斷跟我說的:把自己的作品搞好就
2014年7月5日 星期六
關於走藝術這條路,我想分享的事......
週末又到了。不過自從學生時代結束後,所有的假日都跟我
有朋友說我好爽,每天都是假日。
可是我怎麼覺得每天都是工作天。
如果說到當SOHO族這件事什麼是最重要的關鍵?撇除能
SOHO族確實不是每一個人都當得起的,而我剛好就是特
但是我對繪畫有熱情可以嗎?
我曾經相信自己可以單純靠對繪畫的熱情撐下一切的酸甜苦
錯的不是我對繪畫不夠熱情,錯的是我不夠了解自己,我一
除非我像梵谷一樣,熱情夠強大強大而且夠單一,起床和睡
所以,我以為我沒有像瘋子一樣的從早到晚畫畫,我就沒有
世界上有幾個梵谷?有能耐像他一樣燃燒生命,成就單一面
不論熱情為何物,先問自己,為什麼想要走上藝術這條路?
雖然許多家長喜歡拿梵谷的悲慘人生來擊退小朋友的畫家夢
我曾經享受於學生時代畫畫的日子,同學和家長都覺得你有
但是入了社會後,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在真的開始把繪畫當“職業“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依然延續
所以我應該算是跟繪畫過起了有一天沒一天的同居生活,問
大家不會再像過去說:哇!你畫畫好漂釀!而是會問你到底
那時我才開始知道什麼是靈感枯竭,因為自己和周遭開始對
最嚴重的時期,我想到畫畫便恐慌,一畫畫就想吐。真的任
畫了那麼多年,一路從幼稚園畫到至今,曾經信誓旦旦地想
曾逼著自己找回興趣,熱情和動力。拿各種不同的目標放在
但是到了這個年齡,這一切不是不重要了,金錢很重要,讓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沈澱,我才終於明白這個道理,不是興
也許我的性格上真的很不夠格走自己創作的路。但就是因為
學習面對自己,深入反省
人性通常會撇頭不看自己的弱點,自省是一個很可怕的角力
我開始承認自己是個自制力極差的人。我若要做獨立創作者
一定要有工作時辰表
可以把自己當作一般的上班族,週一到週五工作,一天工作
跟虎朋狼友說自己的目標
跟可以鞭策自己的人多相處,告訴他們你即將要走向什麼樣
完成每日目標
當自己實在堅持不下去時,心裡不想只要堅持下去,自己就
不能急,真的不能急。(牡羊的悲哀)
急的時候就會做出浪費時間的事情,最有效率的事情就是一
不要有雜念。
必須很世俗的說,誰不需要錢?(我不只需要我還愛)如果
市場?
市場是什麼意思?簡單來說,就是有哪些人要欣賞你的畫和
最重要的還是,真誠。
真誠,誠實的面對自己。工作就像跟自己談戀愛,很容易在
我好囉嗦。(對不起,我去畫畫了....)
2014年7月2日 星期三
兩個月了,給27歲的自己
要把27歲這個數字神話起來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說,世
我所崇敬的年輕巨人讓我對自己的27歲充滿想像。當時間
檢視過往的十年,發生了許多事,做了許多決定,當自己細
我確實懊悔了。
懊悔當初為什麼沒有選A卻選擇了C,如果堅持B的選擇就
當我用這樣的態度在看我的生命時,我只能強逼自己活得更
前陣子,我接到一通電話,誰打的?內容說了什麼?我已不
我還會拿筆!
我不但會拿筆寫字,還會聽著別人說,並且一字不誤的寫下
那天,我還發現了很多事。
我突然注意到,我身體機能完整,而且知道和會做不少事。
我知道說話的時候要用什麼語調可以諷刺別人,坐著的時候
就算我有什麼不會的,我也會知道我做什麼後,我就會知道
在這個生命階段,我開始有能力控制自己的飲食,比較可以
其實我才剛初生。
我才剛剛學會了身為“文明社會”的人類基本的生活能力,
嬰兒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青少年時我以為我知道,現在
當我想到這裡時,懊悔慢慢的煙消雲散。要懊悔的話,永遠
過往的日子是重要的堆疊過程,可以細細的看,看我是如何
也許現在是一個尷尬的年齡,沒有上一代優秀,沒有下一代
但是,這一切,也都是自己解讀出來的。
想對自己說,現在的自己,初嚐過生命中的酸甜苦辣,有一
如此充滿可能性的年齡,那是多麼踏實的事。
訂閱:
意見 (Atom)



